瞬息永恆的大師--竇加
下面這位被譽為19世紀晚期西方藝壇偉大的一線畫家-竇加,是印象派中唯一受過正規學院訓練的畫家,他以經典雋永的寫實手法,保存了法國近代生活的各種片段景象。
把竇加的畫放大慢慢欣賞,你會看到古典、浪漫、寫實、印象派的元素在其中。
竇加Edgar Degas(1834-1917)。
一幅幅舞者細緻的舞衣和盡情旋轉跳躍的舞姿,造就了竇加的藝壇奇蹟。但是他始終不承認自己是印象派,他覺得自己是寫實主義者。
《芭蕾舞者》除了表現舞者的優雅、輕盈之外 ,從一個俯視的角度強調舞蹈的動態。舞者的雙臂形成一種對角線,更增添了動感。
竇加,出生於巴黎的銀行世家,就讀於法律學院,後來進入國立藝術學校,拜倒於安格爾的畫作之下。早期家族的肖像及一些歷史畫,顯示出他承襲了傳統學院派嚴謹的構圖與純熟精練的素描技巧。
古典主義大師安格爾曾經親自指點他:「年輕人,絕不要在現場寫生,要依照記憶和大師的複製版畫來畫⋯要畫很多線條⋯」這段話對竇加一生的繪畫信仰影響至深,也成了我們了解竇加作品的重要線索。
竇加《歌劇院管弦樂團》1870。(由於家庭富裕,自小接受音樂與藝術薰陶,佩勒堤宮歌劇院是他常去畫畫的地方)-照片攝於奧賽美術館。
竇加曾經說過,他從來沒有一幅隨興勾勒或神來之筆的作品,全都是不斷觀察鑽研前輩的畫作,繼而思考、練習素描、構圖、布景、上色。畫面前方展露了完整的巴松管,凸顯狄歐為主奏的角色;畫面右邊低音提琴的琴弦頭,舞台前緣,左邊有大提琴,在主角頭頂上方,是芭蕾舞者腳下的燈光,竇加透過精密的構圖烘托出狄歐凝神吹奏的表情。
竇加在羅浮宮臨摹畫作時認識了馬奈,兩人常相約去賽馬場。比起賽馬的樂趣,竇加更喜歡馬匹本身的優美姿態。
竇加《在隆尚賽馬》1872。這幅畫就像拿著相機,拍攝暫停的瞬間。場景有一種延伸的視覺效果。他往往採用橫幅的結構,就像電影中的連續鏡頭一樣,有人說他的素描和構圖技巧超過了荷蘭傑出畫家維梅爾。 (攝於波士頓美術館)。
隆尚馬場是法國賽馬競技等級最高的殿堂。賽馬場的風貌屢屢成為竇加作畫的主題。
《賽馬檢閱》1866-1868,攝於奧賽美術館。竇加融合日本浮世繪版畫的風格,平塗紅土、黃土為基調的大地色彩與觀眾平台、行人區、騎士的衣著和天空,產生一種復古的韻味。他粗略勾勒人物的身形衣著,卻仔細描繪馬匹的軀體線條和肢體動作;誰是主角,不言而喻。對比遠方煙囪斜吹的煙,畫家在地上拉出他們長長的身影。
竇加《聆聽巴甘茲彈唱的父親》1871-1872。竇加父親奧古斯特出身貴族,相當熱愛藝術與音樂。西班牙男高音巴甘茲受邀至寓所的沙龍演唱,奧古斯特全神投入的坐在歌手旁屈身聆聽。竇加細膩的捕捉父親十指交錯、亟欲把握餘生美好時光,但歷經風霜、已顯老態的形象。1874年父親去世,竇加將這幅畫一直掛在床頭。
竇加的名作:《燙衣婦》1884-1886。畫面右邊的女人,左手壓住右手,低著頭使盡全力熨平淺灰色衣服;旁邊那位雙下巴的婦人,打著呵欠,左手揉著側頸部,右手抓起玻璃瓶,似乎要仰灌一口以解工作的無聊,兩個人形成了強烈對比。這幅畫為了貼近燙衣婦粗劣的工作環境,畫家用了未打底的粗胚布,亞麻布的原始色調和粗獷的質地紋路,使畫面自然呈現一種質樸的滄桑感。
竇加祖父先後從事證券和銀行業,而外祖父以經營棉花致富,所以他先後畫過《棉花交易辦公室》、《證券行群像》等作品。
《棉花交易辦公室》1873,所描繪的是他外祖父的家族事業,畫面前方好整以暇瞇著眼檢視手中棉花樣品的是竇加的舅舅,後面叼著煙,悠閑看報的是他弟弟,整個交易所瀰漫著上流社會商人的身段與氣息。畫面由近而遠的遊移俯瞰的構圖安排,就像是現代影像運鏡的技巧一般。
*2017奧賽美術館30週年的展覽作品就是這一幅《證券行群像》1878-1879。
竇加的名作《苦艾酒》1876。法國蒙馬特山丘下的新雅典咖啡館是《苦艾酒》的場景所在。印象派畫家經常在此聚會;後期梵谷、高更也在這裡出現。
與《熨衣婦》一樣,以桌子為第一前景,將人物和觀者隔開。竇加刻意安排了兩位模特兒-女演員安德里和ㄧ位落魄的朋友畫家德布坦,兩人並未交談,衣著暗沉的男人右手肘托在桌上,嘴裡叼著煙,眼神空洞;身邊衣著明亮的瘦弱女子,垂落雙肩癱坐在旁,似乎喝了過多的苦艾酒,神情恍惚的醉態躍然紙上。環繞四周的是空盪蕭瑟的幾何桌板,突顯了他們的疏離落寞。除了色彩的對比分明之外,也成功地塑造了一個苦澀沉悶的氛圍。
*苦艾酒,是平民烈酒的代表,也是貧窮人的麻藥,許多工人和藝文界人士特別喜愛這種茴香味的蒸餾酒,並因此成癮,無法自拔,甚至造成各種悲劇。從1915年之後被禁止飲用與販賣。
竇加不喜歡莫內、雷諾瓦斑點式和充滿活力的筆觸,他自喻為「線條的顏色師」。這幅畫無論構思、空間的鋪排、人物的姿態、光線投射在人物身上的明暗對比,酒杯酒瓶的透明感,還是牆上鏡子所反映的空間深度,相互輝映成趣。藝術家們公認這是一幅上上之作。
《苦艾酒》因為竇加精湛的演繹人物表情,神態與咖啡館的環境,結果事後引發眾人對號入座的聯想,認為這兩位人物酗酒落魄至窘,逼得畫家出來澄清絕無影射情事。其實竇加只是要藉著邊緣人、異鄉人的形象,投射現代城市冷漠無情的基調而已。
芭蕾舞的藝術大師--竇加
竇加最膾炙人口的題材是芭蕾舞系列的畫作。藉著掌握對象動作的瞬間,將流暢的線條飛快地表現在畫布上,保存了法國近代生活的各種片段景象。
竇加的畫,「留白」產生躍動。 竇加經常畫等待出場、排練、休息的芭蕾舞者,藝評家認為他的畫是受到攝影和日本浮世繪的影響。(印象派興起之際,攝影也開始發展)。至於日本浮世繪則讓畫家們懂得在畫面上「留白」。以前畫家習慣將人物整體和關聯的每個部分都ㄧㄧ描繪。到了竇加,他卻常把人物安排在另一個角落或放置一旁,製造出空曠的空間,如此一來,畫面上的戲劇效果反而更加強烈。
竇加《歌劇院中的大廳》1872。所以竇加一系列的芭蕾舞者群像,就像使用快門照下來的幕後花絮,只是色彩更豐美、情感更細緻、構圖更有層次了,「留白」的部分也給人更多的想像空間。
40歲時父親留下大筆債務離開人世,竇加一夕成為在債權人聲討的對象,於是他重複援用芭蕾舞者蔚為風潮的主題來作畫,迎合時下的收藏品味,以便銷畫還債。
《舞蹈課》1873-1876。挑高的屋頂與廳外的落地窗,烘托出畫面空間的延伸和層次感。貝侯老師站在教室正中,手裡的杖用來敲地板、響節拍,統一舞姿。ㄧ旁學生或執扇透氣、翹首搔背、整理肩帶、相互扶腰練習等等,不一而足。這些生動的觀察,都是經過竇加一再的素描練習。
紅花髮髻、外套,綠色的腰間蝴蝶結,地板的金黃及窗外的藍,所有顏色的比重也都經過他精心設計,不但襯托出女孩的青春氣息,也凸顯芭蕾舞衣的雪白風情。
他是歌劇院的季票客戶,透過特權他可以自由出入舞蹈公寓。竇加就像一個旁觀者,默默的觀察身邊可能入畫的一切。
1720年代粉彩畫從義大利傳入法國,在法國盛極一時。19世紀後半期,馬奈與竇加、雷諾瓦都嘗試過粉彩畫的創作。
*「粉彩畫」:粉彩畫使用的顏料僅次於油蠟筆或粉蠟筆。將這些粉狀的顏料摻入白黏土和橡膠溶液,凝固之後就可以用來當作畫筆使用。(竇加會將粉彩筆排在窗邊,在日光下褪過色的顏料,就能畫出更鮮艷的色調)。
竇加巧妙地主導著複雜的粉彩技術,僅僅少數幾筆,在一張小尺寸的紙張中,就能畫出芭蕾舞者的熱情和動態,以及舞蹈的神奇氛圍。
竇加的粉彩畫《舞台上》1880。竇加通常以地板的線條,來勾勒出畫面的布局,讓我們感覺位在前景的舞伶,彷彿已躍出了畫面。他又運用粉彩畫的特性和技巧,將舞者舞裙的透明飄逸和優雅的舞姿,表現得分外輕盈柔美。整個畫面仍採用了大量的留白,而以綠褐色的地板來填補,用色雖然不多,卻營造出奪目的光彩和盎然的生氣。
自1880年代和1890年之後,竇加開始創作粉彩畫的實驗。美國印象派畫家瑪莉·卡薩特做了他的模特兒。
《女帽店》1882。店員手持帽子站在一旁,優雅的年輕女子傾斜著帽沿正對鏡自攬,暗沉色調的橄欖綠長裙與鑲著花朵的帽子成了最完美的呼應。
《歌手》1884,粉彩畫。
《浴盆》1886,粉彩畫。浴盆中的女人,左手撐著浴盆底部,右手擦拭著後頸部。圓形的浴盆,圈住我們的視覺;斜出的梳妝台,拉出臨近現場空間的透視感;梳妝台上小銅壺與女人的頭部相對,而大水壺的形體則與女人的身形呼應。梳妝台上散落著赭紅色假髮和凸出檯面的梳子。(浴盆,是竇加畫風純熟時期的作品)。
竇加晚期的作品筆觸愈來愈粗獷,線條也越加簡潔俐落。畫面渲染著無從閃避、炙熱燃燒的紅,黑色的線條簡化的勾勒背景人物。
《梳髮》油畫,1896。畫面的轉變更加劇烈,更為徹底。梳妝台旁ㄧ位腹部凸起的女子,撐起左手腕,右手扶著額頭髮際,彷彿侍女揪痛了她的頭髮。畫面去除了景深,消弭了人物和環境的後續空間,回歸美術的二元平面。畫面上溢流如岩漿的色彩和揮灑俐落的線條,帶給觀者豐沛的情緒與想像。
這幅畫是在他視力極為衰弱時完成的。線條和色彩都趨向於大膽粗獷,失明使他作品裡的主觀色彩增加。雷諾瓦說:「竇加視力差的時候畫得作品最好。」後來野獸派的亨利·馬蒂斯受到這幅畫的影響極大。而畢卡索也認為這些是他留給世人最珍貴的創作。
竇加《低頭的馬匹》1883-90。(牆面畫作是《環抱雙手的芭蕾舞者》1872)。
《看著右腳底的舞者》1890 - 1910。
竇加《十四歲的小舞者》1878-81。14歲小舞者介乎伸展緊繃與放鬆舒展間的姿態,輕輕的抿嘴,抬高的下巴,雙手在背後交握,類似芭蕾的腳位,不同於伸展開的動作,反而蘊積了許多內在的能量和氣韻。這件小舞者的作品,必須環繞著雕像從不同的位置來欣賞,因為竇加的捏塑已完全考慮到三度空間的特質了。
竇加顛覆了雕塑的傳統,因為這座小舞者除了使用真正的毛髮外,連芭蕾舞衣和舞鞋也是布做的。這是他生前唯一公開展示的雕塑創作。約有七十件雕塑蠟像在他死後ㄧ一被鑄成青銅。這些作品也影響了後來未來派與立體派的雕塑。
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裡畫家正在臨摹《十四歲的小舞者》,畫得維妙維肖。
竇加謹記前輩大師的典範,加上善於觀察巴黎生活所產生的現代性題材,他站穩了一個傳承的位置。被後世譽為19世紀晚期西方藝壇偉大的一線畫家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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